【楼诚】《年轮》
02.
明楼口中的朋友便是明诚了。
明诚与明楼初识那年才十二岁，距今不过二十余年，只是回忆起来遥远得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他在颠沛辗转中失去了父母，正值路边孤苦伶仃时被明楼的姐姐明镜发现，于是寄宿在明公馆，也就顺理成章的随了明家的姓氏，又于是结识了明家温文尔雅的长子，岁数上长他五年半，单名一个“楼”字。
大约是因为两个人都喜爱研读古书，不劳忙于明家生意的大姐费心，二人熟络得倒也迅速。很快的明诚就从以前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隔三岔五的对这个看起来严肃得要命的明楼恶作剧一番。论辈份，他还得叫他一声大哥，但他的肆无忌惮完全来源于对对方不会介意的了然于胸。而明楼面对偶尔在饭桌上从自己碗里夹走菜的他或是在书房看到凌乱的书柜时，也不过只是一笑置之罢了。
年少的明诚，长着圆圆的小脸，一双眼睛未染俗世亮得好像会说话，讨得明家上下所有人的喜爱。任凭如此，他也只和明楼最亲近。
风雪稍歇，明楼抖落了身上的雪，站在十字路口等着司机的车，嘱咐了一句去火车站便靠在座椅上闭了眼睛。昨夜几乎没有合眼，又起的甚早，他隐隐感到有些困意袭来。近些日子回忆泛滥，他倒不是觉得烦，反倒总是巴不得能再多想起些过往的事情，只是回想的多了，等到他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的世界，总觉得境况比之前更加萧瑟了。
平日里陪着大哥明楼读读书给明家的桂姨打打下手，日子竟也是一眨眼就过了两年。明诚十四岁那年便跟着明楼学写东西。十九岁的少年眉宇间已经有了男人的英气，明楼喜穿玄色长衫，本是学些兵书战法，却总有些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明诚这两年拔高不少，将将到了明楼的肩膀，平日里少不了被勺个脑袋占个便宜，明诚不服气，暗暗发誓每晚要多吃两碗饭，趁着发育的时候也狠狠长了一把，但一直到他们成年，却总是有个跨越不去的几厘米的鸿沟。
十四岁的明诚却没有过多受尽大哥明楼如此偏袒的宠爱。明楼平日里不仅督促着明诚练功压腿，就连自己去书房读书的时候还要让桂姨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有时候桂姨心疼他放他出去玩也逃不过明楼的法眼，免不了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被数落一顿。唯一一次例外就是有次明诚偷偷跑出去看花灯，明家上上下下疯了一样的去找他，拥挤的灯市闹会里明诚看到了明楼匆忙的身影，竟低头笑了笑跑过去攥住了他风衣的下摆，然后依旧四处瞧一瞧，忍不住在人群里四处钻空乱跑。
那时的明楼感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握住身旁人的手腕，生怕他再一次离自己远去，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体会到这种喷薄而出如此炙烈的情感，口中不停的说着阿诚慢点，语气里却都是无可奈何。
还有那时隔壁街角女子学堂的女学生偷偷给明楼塞的信笺，明诚无意中瞧了一眼，写的都是些什么酸溜溜的东西。明楼似笑非笑的问他，
“阿诚你不喜欢？”
记忆中他是酸了一句，
“你要同她们好就去吧，活该扔下我一个人。”
明楼轻勺了他一下，低头笑了笑，那信笺也就此不知归处了。
只是就算是当初那个有些任性有些小孩子脾气的明诚，如今也是一路磕磕碰碰，越走越高，变得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了。明楼心里却想着慢一些再慢一些，害怕一个不小心弄丢了那个十四岁的阿诚。
他，其实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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